Make a Wish on Whispered Stars

Make a Wish on Whispered Stars 

 

 


 *

 

 

 

直到那扇门在身后被砰地关上,绿谷出久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绿谷将水龙头关掉,滴着水的手在毛巾上擦去。客厅里已经空荡荡的,电视还开着,新闻正播放到他的采访,背景是某个仿佛飓风过境般的灾后现场,满身的灰尘碎石和脸上一道流血的伤疤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绿谷不禁摸摸脸颊,那儿已经被处理过了,纱布摸起来干燥柔软,隐隐的疼。

 

轰在那之后和救援队一起过来,尽管一句话也没说,可绿谷就是知道他在生气。他太熟悉轰焦冻赌气的样子了,眼神疏离,眉心紧锁,目光冰冷地瞪着绿谷脸上那道伤口,就好像它欠他什么似的,让身边的前辈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每当绿谷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事后得花好大的劲才能把他哄回来。都是成年男人了,生个气还这么幼稚——这不是指轰焦会对他大喊大叫或是发脾气,他才不会。

 

护士正为他处理,轰就站在一个微妙的社交范围之内冷眼旁观,任凭他被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绿谷觉得委屈,又不是他愿意往那栋摇摇欲坠的危楼里面凑,谁知道那群脑子不正常的villain下一步会做什么。他真的受够了轰每次都要这个样子,就好像一切都成了他的错。

 

绿谷是这样想的,也这样说了。然后他们就吵了一架,激烈到足够登上社会新闻的那种,两个人站在医务室的两头气喘吁吁,相互瞪视。小护士在一旁不知所措,止血钳啪一声落进无菌盘,两人才如梦初醒。绿谷觉得眼眶又湿又酸,难受极了,他使劲吸鼻子才没让眼泪掉下来。轰看过来的眼神踌躇又复杂,最终还是走过来。小姑娘得到特赦般跑走了,他接着帮绿谷收拾,汲满酒精的棉花球还是让绿谷的眼泪疼得流下来。

 

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下来。他擦去绿谷眼眶边的泪水:“回去再说。”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采访,后续记录。城市升起的灯光点亮夜空,星星像将被海浪卷走那般消弭在云层后。他们翻遍冰箱也没找出什么可用的食材,只有一根看起来不大新鲜的水芹菜。

 

路过流理台的时候,绿谷发现家中唯一算的上宠物的东西,白天临走前还活蹦乱跳的金鱼,此时已经肚皮上翻,与绿谷大眼瞪小眼,看上去已经不大有救,鱼鳃张合,鱼鳍在身侧拍一拍。绿谷有些徒劳地将它翻过来,没过一会,它又翻回去,张一张嘴。彻底不动了。

 

死去的金鱼在鱼缸里打转,他盯着鱼缸发呆,也没注意轰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

 

“出久,怎么了?”他问。越过绿谷的脑袋,看见那条翻肚皮的金鱼,再看看眼角有些泛红的绿谷,眼睛里的情绪已经软下来。

 

“只是一条金鱼。”轰说。绿谷的心脏轻轻抽痛了一下。才不是“只是”。绿谷想。是你捞给我的金鱼。

 

见他没说话,轰又说,“它已经很努力地活着了。”

 

绿谷还是没说话。轰将金鱼捞出来用袋子装好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带着热腾腾的外带饭菜。

 

吃饭的时候绿谷还望着鱼缸。里面已经空荡荡,没有胖乎乎的鱼游来游去吐泡泡,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头还在,里面还有一只粉色的贝壳。轰的手伸过来,揉揉他的头发。

 

蛋液温暖地滑进胃底,他将碗推去一边,看着对面的轰咽下一口炸虾。

 

“那个……焦冻?”

 

轰在对面抬起头。

 

“什么?”

 

“我在想。”绿谷慢慢地说,一边观察轰的表情。“或许我们可以养条小狗。”

 

绿谷看见轰皱起眉头,好像这个问题从未出现在脑海中。“我觉得目前还是不要养宠物比较好。”

 

“为什么?”

 

他停顿一阵,好像在认真思考。“我们刚刚才丢掉了一条金鱼。”

 

“可小狗和金鱼不一样……”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轰也将碗推去一边,“他们都需要照顾,都需要承担责任。”

 

绿谷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咽下去。

 

“我会对它负责。”

 

争执后的疲惫缓慢降临,而轰的眼睛里有刺痛他的东西。“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要怎么对宠物负责。”

 

喉咙里有什么苦涩的东西缓缓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用掌根抵住酸涩的眼睛。“现在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了,就好像什么都是我的错。”

 

他看不见轰此刻的表情,但他的语气里已经透出疲惫:“如果不是你每次都要把自己弄成这样……而我甚至只能看着你受伤。”

 

绿谷吸吸鼻子,眼睛湿润,“我也没要你对我负责。”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他没将双手从眼睛上移开。他没看见轰此刻的表情。椅腿在地板上尖锐的脆响,轰离开厨房。绿谷将背脊靠在椅子上,等待呼吸平复,然后站起来,打开水龙头,将盘子和碗丢进去。水声遮掩了客厅里的动静,只是隐约传来走动的脚步。轰没有再走进来。

 

然后就是那声“砰”。

 

他在原处站了会,将电视调成静音,接着缓缓走去厨房,继续洗泡在洗洁剂里的碗。昨天的衣服已经好好的在嗡嗡作响的洗衣机里转动漂洗,绿谷瞪着被设定好时间的面板,用脚趾头都想得出这是谁干的。轰走之前还没忘记衣服得由他洗,绿谷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体贴。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时针已经走过一个钟面,新闻放完了,开始播起一档街头随机采访的节目。绿谷开始犹豫要不要给轰打电话,可转念一想为什么每次都得他妥协。他还是拨了过去,沙发一侧有什么东西在震动,绿谷扒拉一阵,最后找到一只屏幕上亮着他名字的手机。

 

那大不了就别回来。

 

他将手机丢到一边,在沙发上缩起身子看那档蠢兮兮的采访节目。

 

他是被手机震动的动静弄醒的。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绿谷从茶几上摸索自己的手机,落枕的肩膀酸痛不已,他捏着脖子,眨着水雾朦胧的眼睛辨认屏幕上的字。是饭田,正以每十秒左右一条消息的速度轰炸他:

 

“绿谷看到就回复我。”

 

“为什么轰跑我这里来了。”

 

“我问他什么也不回答。”

 

“你们!”

 

“到底!”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原来是去饭田那里了。他松一口气,在饭田大喘气的间隙给他回复:“普通的吵了一架而已。他喝酒了吗?酒驾了吗?”

 

大概五秒钟后对话框弹出回复:

 

“没有喝酒。”

 

“应该也没有开车。”

 

“给我带了几盒牛奶。”

 

绿谷坐起身,脚趾在冰冷的地面上找拖鞋,春天的夜还有些凉,他的嗓子微微发痒。“噢,那就好。”

 

“就这样放着他没关系吗?”

 

“只要他没喝酒,没酒驾,那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走去厨房,从橱柜拿出牛奶和阿司匹林。“那就先拜托饭田君收留他一下吧?”

 

 

第二天,喉咙的酸涩并没有缓解。他在地铁里从这头挤到那头,脑袋像被棍棒敲过那般沉沉的痛。下午巡街,他确定今天轰是早班,思忖着途经他们事务所时就可以去找他,那时候轰也该消气了。绿谷坐在桌前录资料,午后两点,他走进茶水间,新来的小姑娘正煮咖啡,热情地要给他倒一杯。他走回来,从抽屉里摸感冒药,这时候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绿谷看一眼来电提示。是丽日。

 

“那个,小久?”

 

“我在?”

 

她在那头吞吞吐吐,一反常态。“你现在可以过来吗?”

 

“怎么了?”

 

“是这样的,早上我和轰君一起出了任务……”

 

绿谷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怕的结果。他的心跳剧烈起来。“焦冻出什么事了吗?”

 

“是……也不是。”她支支吾吾的,“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这事解释起来挺复杂的,小久过来看就知道了。”

 

丽日报给他的地址是她工作的事务所,而不是医院之类的。这至少说明了一点,无论在轰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没严重到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程度。绿谷抓起他们的手机就往外跑。

 

非上班高峰时间段的车不算难打。绿谷坐在车后座心神不宁,他想起昨晚对轰说的最后一句话,手心冒着冷汗。他将颤抖的手指蜷缩起来,努力忽视胃底翻腾的不适。

 

他甫一下车就开始奔跑。电梯上的数字依次跳动,他停在办公室门前,稳住那阵袭来的晕眩感,然后拧开把手。

 

站在窗前的丽日转身,在看到他后松一口气。“小久,你来了。”

 

轰就坐在沙发上,完完整整,至少看起来是,听见他的声音便循声抬头,眼睛里有东西在涌动。一道涓涓细流,携带些许宽慰和更多的困惑。“绿谷……?”

 

他即将踏向前的脚步一滞,目光扫向窗前的丽日。

 

“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不记得上次听到焦冻叫我‘绿谷’是什么时候了。”绿谷在丽日耳边低声说。

 

轰就拘谨地坐在一边,目光仍带困惑。绿谷在他身边,手覆上他的膝盖无声安抚。他看上去不大适应这样亲昵地抚慰,却没有躲开,视线犹豫将他触碰。如果之前绿谷还有所怀疑,那现在仅剩的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绿谷已经不记得轰焦冻上次拿这种被头奖砸中般的眼神看他是在什么时候了。

 

丽日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徘徊。

 

“稍等一下。”这句话是对轰说的。“他会一直这样吗?”这句话是对丽日说的。

 

丽日皱皱鼻尖,努力回忆着:“那家伙说是暂时的精神回溯,应该在一天内可以恢复。”

 

他在心里感叹真的什么个性都有。

 

“那现在呢?”他说完,然后发现丽日和轰都看着他。

 

“你带着轰君回去?”

 

“那我的工作……”

 

丽日朝他摆摆手。“没关系,Boss会打电话给你们老板解释的。”她的声音鬼鬼祟祟地低下来。“只要别让安德瓦或者是其他人知道就好。”

 

 

 

午后的阳光丰沛,空气在日光下闪烁,路旁盛开的樱花疏拢枝头,透明秀丽,一簇簇甘甜烟雾。他们在街边,等待红灯过去。绿谷注意到轰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绿灯,行人从身边走过,轰放慢脚步,他们并肩而行。

 

“绿谷?”

 

“嗯,怎么啦?”

 

人群拥挤,他的手碰到他的,左手的体温向来比绿谷高出一截。

 

“你现在是二十五岁?”

 

“对。”

 

那只蓝绿色的眼睛转向他。“你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绿谷忍不住挺挺胸膛:“我明明有长高不少。”

 

“那还是没我高。”

 

“轰君,你哪个时期都要比我高。”绿谷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跟小屁孩生什么气。

 

他们在一家露天咖啡店坐下,空气中弥漫花与黄油的芬芳,一只猫蹲在桌角打哈欠,蝴蝶翩跹,在它的鼻尖上停落。猫打了个喷嚏,蝴蝶飞走了。

 

苏打水上飘着薄荷叶,冷丝丝地冒着白气。

 

“那现在,轰君是十六岁。”

 

他咬着吸管点点头。十六岁,那是他们刚开始偷偷摸摸发展地下恋情的时候,可完全没用,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有多喜欢、轰有多喜欢他。想到这点,绿谷不由得有点飘飘然,胆子也渐渐大起来。

 

“轰君知道吗?你昨晚还跟我吵架来着。”

 

对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为什么……?”

 

绿谷索性告状到底。

 

“你不让我养狗,还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妄论一条宠物狗。”

 

轰看起来有些沮丧。“……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吵架。”

 

绿谷细细地笑起来。“你忘了我们正式谈话后不久就打了一架。”

 

猫咪追着蝴蝶跑来跑去,花枝在风中摇晃,日光水纹般破碎。“我们会经常吵架吗。”轰问。声音小心翼翼,透着迟疑。

 

薄荷夹着碎冰滑进喉咙,绿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没有很经常吧?”

 

“那我会经常让你生气吗?”他的眼睛里透出稚气的困惑。

 

明明还是二十五岁的模样。

 

绿谷缓缓回忆起他们每次都是为了什么争吵。每次,几乎都是不同的理由,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到被villain拧断胳膊,小到为明天谁洗衣服争执不休。“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其实是我让你生气更多吧……”

 

轰的目光专注。“我为什么会生你的气?”

 

“因为我总是会受伤。”

 

他的手被轰捉住,绿谷没有挣扎。掌心被轻轻摊开,近些年这双手上又添新伤,分布在不同的位置,有深有浅。负伤对他们这一行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轰低着头不说话,手指轻轻摩挲那些早就不再疼痛的伤口,绿谷想安慰他这没什么,可轰看起来却是有些难过的样子——啊,这不对,二十五岁的轰焦冻才不会难过,他只会生气让绿谷觉得这都是自找的。

 

“对不起。”轰很认真地对他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他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让他看起来就像相貌也跟着记忆一并变小。“因为‘我’生你的气,让你看起来很难过。”

 

“哈啊……”

 

绿谷听着这番孩子气的发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轰君,没什么的,毕竟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些这样的磕碰也是难免的嘛。”

 

第九年。

 

他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五岁模样、记忆却停留在十六岁的轰,一股怀旧之情涌上来,温暖地融化在血液里,那些关于往日的回忆就在这阵风中逐渐舒展,细致末梢随之清晰起来。

 

“真怀念啊。”

 

 

 

唉,能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精神上)去哪呢。

 

绿谷其实有点困,他昨晚在沙发上睡久了,转移到床上却变得精神的要命,初春的夜还凉飕飕的,他瞪着天花板忍受脚冷的不适,没什么出息的开始怀念起男朋友的好来,明明对方才离家出走不到三个小时。更可怕的是感冒加重了困倦的不适,显然轰也眼尖的发现了他这一点,在绿谷迷迷糊糊打算闯红灯时一把将他拉回来。

 

“绿谷,你还好吗?”还凑近观察他的脸色。

 

这个小男朋友二话不说就将他换到内侧,绿谷不禁想起他们高中还没交往的时候,早在他们醒悟之前,轰就时不时喜欢做些对心脏不太友好的举动了。绿谷觉得心跳得有点牙白。

 

“没什么。”他晃晃在感冒的作用下有些昏沉的脑袋,看到掩在街角的招牌,不知怎么的一个念头就从脑海中冒出来。

 

“要去那里吗?”

 

 

“这不是英雄人偶和英雄焦冻?”擦玻璃杯的酒保抬头,逡巡的目光兴致盎然。

 

绿谷气定神闲地走到吧台前,假装没注意身边人紧挨他的胳膊都变得僵硬。

 

“两位要喝些什么?”

 

“……那个,其实我还没——”老实的小屁孩眼看就要说出暴言,绿谷赶在他说什么无可挽回的话之前抢先对酒保说:“请来两杯薄荷茱莉普,谢谢。”

 

酒保丁零当啷去调酒,绿谷瞪着罪魁祸首,后者毫无畏惧地迎接他的目光。

 

“我说的是实话。”还回答地理直气壮。

 

绿谷简直想翻白眼:“在别人眼中你可是立派的二十五岁英雄哦,轰君。”除了我,还有谁能信你十六岁。

 

没到入夜时刻,酒吧里的人零零散散,人声窃窃。最初的那阵不自在已经消失,轰已经开始打量四周,望着柜台后的酒架,很是好奇。

 

“绿谷经常来这里吗?”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社畜,需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哦……”

 

两杯薄荷茱莉普端上来,他们移到台下的双人沙发,轰喝一口酒,冰冷地液体让他忍不住打寒颤。

 

“不好喝。”

 

“小孩儿不懂大人的世界。”

 

被点名的小孩儿在沙发上不自在的挪一挪,绿谷笑出声,音乐静谧,酒精甘甜地在舌尖挥发,溢散。光线暗淡,他们缩在沙发里,绿谷将身子的一半重量都放在轰的胳膊上。轰成年的那天,他们喝的就是薄荷茱莉普,他比轰年长半年,也早被前辈在酒席上历练半年。他在被前辈灌得下不了桌时轰也只能坐在一边咬吸管,然后负责将失去行动能力的男朋友搬回家。

 

“轰君有事想问我?”

 

“我想听听我们的事。”

 

游弋的灯光拓上眼皮,绿谷微阖双眼。

 

“我们啊……我想想。”

 

奇怪。那些朦胧又缥缈的东西此刻清晰的在眼前闪烁。

 

“有一次我和你一起来酒吧,那时候别人还不知道我们是一对,有漂亮女孩子来问你要邮箱……你傻乎乎地都不知道拒绝。”

 

“不过之后就在也没发生过了。”

 

“还有刚来东京的那阵子,我们没钱买车,每天上下班挤地铁,连轴工作忙到没时间好好吃饭,后来还是咬咬牙买了车,结果那个月我们差点没钱交房租。”

 

黑暗中,绿谷感到轰找到他的手,比绿谷大上一些的手,就摩挲那块最新鲜的伤痕。绿谷继续说着,说他们成年后第一次去loveho,真的就像拉面店注文,嘟嘟的把房票吐出来,说他们如何在对方第一次在被villain拧断胳膊打断好几根肋骨后朝对方大发脾气,说那辆搁在地下室长灰的破自行车。绿谷说得有些多了,明明没喝多少酒,却涨起微醺的醉意。

 

“还有你不让我养狗。”他又补充。

 

“我受伤,还得我哄你,明明不是我的错。”

 

“我、明明都能保护得了你的。”

 

是真的醉了,酝酿在蜂蜜罐子里冒着泡泡的醇酎,轻轻一个嗝就溢出来。是真的醉了,不然跟这十六岁的小屁孩抱怨什么。

 

轰捉住他晃动的手腕,下巴沉甸甸压上肩膀,他头稍偏就看见那双眼睛,一绺绺的蓝色,玻璃般剔透明亮。人群渐渐聚拢,更激烈的音乐响起,人声,踏动的脚步,弋动的人群像一簇簇弋动的叶子,他们凑得近了,像在耳鬓厮磨,在颈项间嗅到彼此的味道,轰的手指拨开他眼前的头发,掌根托起他的面颊,眼睛里是好奇故作镇定。

 

绿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可以吗?”

 

他假装没注意对方加速的心跳。

 

他凑近了,消灭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绿谷尝到轰舌尖薄荷的味道,甘甜汽水和酒精,摇晃的泡泡,恰到好处,青涩一如初恋,撒娇般舔砥他的上颚,十指相扣,孩子般的占有。他有些恍惚,轰放开他,两个人都有些喘气。

 

“出久?”轰说。

 

绿谷眨眨眼。

 

然后他们再一次靠近,这次绿谷可以确定,二十五岁的轰焦冻回来了,吻得再不像十六岁小男孩。绿谷被轰的手臂环住,暖烘烘地靠在一起,他的心口发麻,就像两个人一起变小,而他说不定会是更小的那个。

 

“明天我们就去看狗。”轰在他耳边说。

 

“嗯。”他安安稳稳地将脑袋搁在轰的胸口,心安理得,又说不清心头泛起的情绪是痒是痛,继而又得寸进尺。

 

“下次夏日祭,再给我捞条金鱼吧。”

 

轰的嘴唇碰碰他的额头。

 

“几条都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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